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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遠的嬰兒(21-27)-1

21、絕頂驚怵
  男嬰又出現了!
  他給張古發電子郵件用的信箱是:qqs773@263.net。
  從頭至尾是一個夜故事。

  大家都睡了,男嬰就醒了。
  他慢慢睜開他那異類的眼,類似貓頭鷹的眼,三只。他對黑暗中的世界一目了然。他縮著脖子蹲在樹枝上,靜默得像一個雕塑。他懷抱陰謀,他表情不詳,他可以這樣一動不動埋伏一萬年。
  大家都睡得很深沉,對那眼光毫無察覺。
  只有張古一個人抬起頭,無意地朝樹上看了一眼。最初他什麼都沒發現,只看見了密麻麻的樹葉。突然,他看清其中有一片不是樹葉,而是一個古怪之物!他的心裏毫無防備,被嚇了一大跳。他定睛再看,發現那鋪天蓋地的樹葉原來都不是樹葉,全都是一模一樣的古怪之物!無數的眼睛都在盯著他,他徹底癱軟了……
  小鎮居民集體感到無助。
  很多人都到17排房來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,想掌握更多的資訊。而張古成了焦點的焦點,他像接受採訪一樣回答大家各種問題。
  最後,善良的張古安慰大家:“他只是要害我,跟大家沒關係。你們不要太驚慌。”
  大家散去後,他就一個人坐在房後的雪地上,思謀對策。
  他本來想和鐵柱說一說,但是鐵柱是員警,他不會相信任何鬼魅之類的事。他就只有自己靠自己。
  可是,他一直坐到天黑,也沒想出任何好辦法。
  進了家門,他的心想漏了底一樣空虛虛。
  他不敢打開電腦。
  他怕遇見那個永遠的嬰兒。
  他以為他變成了一具黑糊糊的屍體一切就平安無事了……大錯特錯了!他不會消失,他永不會消失,因為他是永遠的嬰兒!
  張古知道他的厲害了。
  過去,男嬰威脅著小鎮每一個人,張古覺得自己是眾人中的一個,目標很小。而現在,男嬰不理睬所有的人了,他只害張古一個人。
  張古一下感覺很孤獨。
  他站起身,把後窗緊緊地關上了。窗外的雪野一望無際,有高高的乾草在夜風中搖來晃去,很荒,天一黑,有點陰森森。然後,他又把門閂上。
  他躺在床上,關了燈。
  黑暗一下就把他包圍了。現在,什麼都看不見了,他很恐懼,又打開了燈。
  燈光狠狠刺他的眼睛。現在,什麼都被看見了,他更加恐懼,趕緊又把燈關了,然後,他抓過被子緊緊蒙在頭上……
  外面,那條狗又狂叫起來,叫得很急躁,聲音都嘶啞了,好像看見了人類看不見的什麼東西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那叫聲才低下去,低下去,最後沒有了。
  四周安靜得不正常。
  張古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  他慢慢慢慢慢慢移開頭上的被子,挑眼一看,他的電腦竟然自己打開了!
  接著,他就看見了那個男嬰——他在漆黑的電腦螢幕上一點點顯出影來,嘴裏像念經一樣叨咕著:“你和那個惡毒的女人一樣丟棄我……你要揭穿我……你把我逼得自己燒死自己……”
  張古連滾帶爬翻下床,倉皇撲向門口,手忙腳亂地打開門閂,沖出去,大叫:“救命啊!——救命啊!——”
  男嬰跟上來。
  天太黑了,沒有一個人影。那條怪怪的狗也不知藏到哪去了。
  張古快速奔跑在積雪的街上,他不停地大聲呼救。那男嬰光著腳丫,臉色鐵青,緊緊跟在他的後面。他好像根本不呼吸,在這個冰天雪地裏,他的嘴邊竟然沒有白花花的哈氣。
  終於,張古看見了人,兩個,或者三個,他們裹著厚厚的棉衣站在路邊,看不清他們是面孔和表情,他們靜靜地觀望著這一場追逐,極其木然。
  他們都怎麼了?都變成了木頭人?
  這不關他們的事,不關任何人的事。男嬰誰都不理,就追張古一個人!
  張古很快跑到了郊外。一片曠野,連人都沒有了。
  他實在跑不動了,兩條腿越來越沉。回頭看,男嬰還在身後跟著他。他臉色鐵青,眼睛盯著張古,急速移動兩條小小的腿,速度特別快。他那不是跑,更像是競走。
  突然,張古看見了小鎮西郊的那座孤零零的房子!他不知道是福是禍,病急亂投醫地沖過去。那個小心輕放的嬰兒,踏過荊棘,跳過石塊,緊緊跟隨,像一輛坦克。
  那房子沒有點燈,很黑。
  張古撞開門,一步跨進去,看見那個收破爛的老太太在黑暗中坐在炕上。炕上鋪著破舊的席子。
  他說:“快救我!”
  老太太朝他冷笑起來,突然厲聲叫道:“三減一等於幾?”
  他懵了,不知道該怎麼回答。
  老太太接著又尖尖地叫道:“哪個是活的?哪個是死的?你算清了嗎?!”
  完了。
  他回過頭,看見那男嬰已經進來了,他坐在門檻上,堵住張古的退路,陰森森地看著張古……
  張古一下從床上坐起來。
  他驚恐地朝前面看看,又朝後面看看,門和窗都關得嚴嚴的。他的全身被冷汗濕透了。
  從噩夢回到現實,應該長出一口氣,可是,張古的真實狀況也不樂觀,比夢裏好不了多少——那個男嬰莫名其妙地回來了。
  張古的心更加沉重起來。
  男嬰千變萬化,男嬰無處不在,男嬰不可抵擋!
  張古多希望現在還是一個夢啊!
  他盼望再醒一次,那個真實的世界鶯歌燕舞,陽光明媚。正像周德東在歌裏唱的那個樣子——那疙瘩沒有妖魔鬼怪,那疙瘩居民善良無猜……
  在那個真實的世界裏,他還交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,他和她在美麗的河邊聊天,他說:“我剛剛做了一個夢,一個題目叫“三減一等於幾”的怪夢,夢見鎮上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男嬰,我得罪了他,他在網上通知我,要索我的命。在那個夢裏,我夢見我躺在床上睡著了,又做了一個夢,在那個夢中的夢裏,那個男嬰死而復生,他誰都不追,就追我一個人。誰都不幫我。我跑啊跑啊,男嬰終於把我趕進了一個黑屋子……這時候,我一下從那個夢裏的夢裏醒來了,我在夢裏想,現在自己醒了,不是做夢了,那男嬰很快就要來索自己的命……別提多恐怖了!”
  在那個真實的世界裏,張古還見到了他崇拜很久的周德東,甚至還跟他握了握手……他對周德東講了他的夢,專門寫恐怖故事的周德東笑著說:“這故事太平常了,不可怕,不可怕。”
  ……以上這些只是想像。張古不可能再醒了。
  這就是現實:男嬰又出現了!
  這就是現實:那個號稱不怕鬼的周德東遠在京城,而且,聽說他從來不敢在夜裏寫恐怖故事,看來從他那裏是借不上一點精神力量了……
  張古突然有想哭的感覺。
  想起夢中那老太太的話,他的心一抖——是的,自己永遠弄不清三減一等於幾。



22、又來一個?
  張古就是張古,他的鴨舌帽、墨鏡、煙斗、文明棍可不是擺設。
  儘管他很害怕,很頹廢,但是他沒有崩潰,也沒有放棄,他痛苦地分析著思考著推理著,他掙扎著依然要解開懸疑。
  現在,他決定再去找那個賣藝的男嬰。

  他還是要弄清三減一等於幾這個算術題。從某種角度看,這是一個最玄奧的人類永遠弄不懂的問題。
  張古請了假,又跑到太平鎮去了。
  在車上,他像啞巴一樣,一言不發,眼睛賊溜溜地觀察著四周的每一個人。他旁邊是一個女人,她抱著一個嬰兒,那嬰兒一直在哭。
  他到了太平鎮,輕車熟路地住進了上一次住過的那家旅店。
  他向老闆打聽那個臉上有刀疤的賣藝人,老闆說:“他早就離開這裏了。”
  張古:“再沒回來?”
  老闆:“沒有。”
  張古傻了。三減一等於幾,永遠不會有答案了。他不甘心,又問:“有沒有關於他們的音信?”
  那老闆想了想說:“有一個走南闖北的米販子,經常在我這裏住,他倒是說過,他在一個挺遠的地方見過一個人,臉上有刀疤,和那個賣藝人長得特別像。不過,他是賣老鼠藥的,身邊也沒有什麼嬰兒。”
  張古心中更疑惑了,他接著問:“你好好想一想,那個米販子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?”
  老闆撓著腦袋想半天,說:“是……方正縣。”
  那晚上,張古好像又聽見了那條狗叫,叫得十分驚惶,十分急迫。可是,這世上的人都聽不懂它在說什麼。
  方正縣離太平鎮更遠。可是,第二天,張古毫不猶豫就買了一張車票,向方正縣進發了。
  經過長途顛簸,他終於到達了那個陌生的縣城。
  下了車,他顧不上勞累,到處尋找那個賣老鼠藥的人。
  有人告訴他,第三百貨商店門口有個賣老鼠藥的,可是,他的臉上沒有刀疤。
  張古決定去看看。
  他遠遠地看見第三百貨商店的招牌之後,腳步慢下來,心開始怦怦狂跳。
  他果然看見了那個賣老鼠藥的人。
  是他!是他!——即使到了天涯海角,張古也能認出他的長相。
  張古敏捷地躲到一個牆角後,一邊觀察他一邊思謀下一步該怎麼辦。最後,他挺了挺脊樑,徑直走過去了。
  那個人好像對他的行蹤瞭若指掌,他平靜地看著張古走近。
  張古發現他臉上真的沒有刀疤,而且,他的眼神一點都不兇惡,很和善,跟換了一個人似的。
  張古蹲在他的面前,問:“那個男嬰呢?”
  賣老鼠藥的人似乎很莫名其妙:“什麼男嬰?”
  張古想了想,說:“就是那個會唱戲的男嬰。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。”
  賣老鼠藥的人笑了笑: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。你買老鼠藥嗎?”
  張古:“你別裝糊塗。他去哪里了?”
  賣老鼠藥的人肯定地說:“你一定是認錯人了。”
  張古的口氣比他更肯定:“我不會認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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